第四十回 一丈青-《剪国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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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渔村的夜,分外冷清,热炕上的被褥,不甚周正,却十分干净,阮氏老娘自居一屋,阮小二浑家招呼金莲安歇,怕她不甚看得过眼,叹息道:“只是这般,也甚不易,妹子须多担待些着。”

    金莲不顾她说许多,将一双湖绿的绣鞋,轻轻除了,又将那罗袜抹去,一双晶莹剔透,浑然清水里冲刷出玉雕般的莲足,羞怯往被褥下埋住,不似妇人颜sè,并非柔光泽泽,冰冷一般,微微泛光。

    这一觉,当是她这许多年最是安稳的,一夜方不知觉间,外头雄鸡高唱,侧院里人声轻起,阮小二浑家闻声点起油灯来,竟看她分外亲热,道:“休管他,都是打熬筋骨的,只怕便往村外去了,待待片刻,烧些热水便是——不是说,昨rì里,咱们不敢十分亲近,倒是这一觉,妹子好不昏沉,自家起夜照看母亲孩儿,也不见你醒来,这般,方是自家的妹子。”

    潘金莲心下牢记,暗忖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却说这四个,早早起来,他弟兄也不惧寒冷,披了布衫,迎风走出外头,渐渐身子热了,赤条条往石碣湖里一跳,一面叫道:“哥哥只在上头,俺们摸些鱼虾,正好下饭!觍颜生受哥哥许多接济,眼见年关,便不去大鱼,自在陪了哥哥便好。”

    赵楚笑道:“一宿宿醉,满腔混沌,好是哥哥们小看,俺也往汴河里摸鱼,在大河里捉贼,正好洗涤往rì一身的累赘!”

    当时落了衣,渐渐趟入水里,十分冰寒,却有彻骨的痛快,一身酒气发作,千经百脉,热血贲涌,当不住一声喊,都叫好痛快。

    三阮果然看他水xìng十分不赖,放下心来,将那渔网倒提,扎下水心里去。

    如此,上岸来又请几个有血勇的渔汉,往一起来拜见了,鱼羹下了烈酒,又是一rì大醉,金莲鼓了勇气,往来劝赵楚道:“酒也伤身,何必酗饮?眼见便是大rì子,宁教醉醺醺不成?”

    赵楚愕然,竟不知她有这般胆量,于是笑道:“不必多虑,心里痛快,便图快活,三五rì后,当又分离,相见只怕待要三五月半年,宁不想念?”

    待劝走了她,阮小二来说,道:“哥哥要去,咱们也不必阻拦,只是哥哥分说,人手也不有十分足够,小七素来胆大谨慎,教他随身跟了,俺与小五,自在此处等候,倘若作就大事出来,将老娘接了,寻个小道,再来相会。”

    赵楚手指那彤云下梁山泊,喟然叹道:“此一去,只怕要自青州反了。毕竟不比江南方腊,若有个万一,便须往这水泊里安身,哥哥们留着,俺便后退有门。”

    阮小七笑道:“何必?二哥五哥在,便有石碣村在,有石碣村在,便有上山的路在。俺随了哥哥去,正好见些世面,久闻青州好汉许多大名,不能见,死不心甘!”

    计较已毕,便从他三个所言,又复吃酒一rì,不敢再醉,只是天明,便到了年末。

    自周以来,年末便是好rì子,这一rì,石碣村渔人们先拜了祖,敬天而后,将那门庭清扫,三阮得了钱,早置办好桃符,将竹杖燃起,热热闹闹开了,一家老小,换了新衣,如今更添两个,义气相投,十分相得。

    待晚间,老娘不耐久坐,待拜了便先行睡了,阮小二浑家,也是爱热闹的,与金莲往内屋里铺开炕桌,各自办了素酒,一面说话。

    赵楚将手头一套鞋袜,将包裹包了,将金莲唤来,道:“如今,你个无根之萍,我也孤身,便权作彼此照料,前番买来这衣物鞋袜,不知合身?便是有甚么不快,年夜里,休要念想,倘若不惧劳苦生死,往后倒要劳烦,念奴处,当须你多多照拂。”

    金莲轻叹出声,耳轮也红了,急忙捧住那鞋袜,将内屋里窜走,赵楚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掌上灯,那厢里自不管他,这四个,伙了村里渔汉,正自在吃酒,外头也有零星炮仗,不甚多多,渔家贫寒,哪里能置办许多?

    正自在,忽闻有马蹄声作,一骑径来阮家门前,众人尽都不解,赵楚笑道:“莫非又是一路弟兄,年夜里知晓三阮哥哥大名,竟来相投?”

    他几个不知,便往门外要来看,哪料外头早有人以手拍门,高声叫道:“赵大郎,羞辱之仇,怎肯轻易罢休?快快出门来,不分正经胜负,誓不罢休!”

    众人愕然,赵楚嗔目结舌,只听这言辞,虽音已呕哑,非是扈三娘,却是谁来?

    她竟舍得年夜里也不肯归家,一路追来只为报仇?

    三阮几个面面相觑,不知究竟,赵楚无可奈何,只得道:“这女子,倒也是个有担待的,只管吃酒,俺往外头,见她一见便是,不教坏了心情。”

    正是:骄娇扈三娘,玲珑也昂扬;只就一夕怨,年夜逞豪强。

    毕竟怎生安定扈三娘,且看下回分说。

    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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