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扶苏小心翼翼道。 “哈!哈!哈!哈!” 嬴政朝着上方的王座走了上去,然后大笑起来道:“也好,苏儿长大了,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了。” 扶苏宛如一个乖宝宝,搀扶着嬴政,神态满是谨慎道:“不知临行前,父皇可有何交代?” “朕希望你从东郡出海,历练归来后,能够焕然一新,让父皇刮目相看。” 嬴政俨然一副慈父的样子,对儿子满怀希望。 “父皇放心,儿臣必当努力而为。” 扶苏看着嬴政,正色道。 “父皇知道你是个好孩子,但父皇更想让你成为一名合格的帝国储君。可惜,朕很失望,朕终究改变不了你。” 嬴政叹了一口气,颇为惆怅感叹道。 “儿臣明白,是儿臣无能,辜负了父皇的栽培厚望。” 扶苏满脸羞愧之色,低着头道。 “朕的儿子,岂会无能?只不过是你天性忠厚善良,朕真拿你没办法。” 嬴政露出苦笑之色,感叹万千道。 “父皇,近来天下动荡不安,人心惶惶,不知父皇有何定策?” 扶苏撇开杂念,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虑。 嬴政笑了笑,并没有回答扶苏的疑问,而是伸出手,指了指右侧的席位道:“先坐下。” “谢父皇。” 扶苏虽满腹疑惑,但见父皇并没有解释的意思,他只能压下内心的疑窦,走了上去,坐在了嬴政右侧的旁座之上。 “赵忠。” 嬴政大声对着大殿之外道。 很快,赵忠便从大殿之外走了进来,对着嬴政一拜道:“拜见陛下。” “见过长公子。” 然后赵忠又对着扶苏拱手一拜道。 “泗水蕲县大泽乡陈胜,陈郡阳夏县吴广可如期前往渔阳?” 嬴政沉声问道,这两个人虽非大秦帝国的掘墓人。 但却奏响了大秦帝国末日悲歌,王侯将相宁有种乎? 这句话,自秦以后,便犹如千年魔咒,影响中原历代王朝兴衰,意义深远。 可惜历史不会重演,朕就断了你们的妄想。 大秦律无论是劳役还是兵役,延期从未有过死刑,这两人妖言惑众,实在罪不可赦。 “回陛下,半月前便俱以上路,算算行程,应该便是这两日抵达陛下指定之路,大泽乡碰面。” “这两支队伍皆有黑冰台间部阴士与暗部死士安插,伺机而动,一旦有变,定可确保万无一失。” 赵忠十分精炼,胸有成竹的答道。 “其戍卒视情节而定,陈胜,吴广之辈,就让他们死在大泽乡吧!” 嬴政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色彩,仿佛那些不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,而是棋子。 众生为棋,皆可弃也。 “臣,明白,绝不负陛下重托。” 赵忠后背升起一丝寒意,连忙道。 君心似海,天意不可违啊! 他实在想不明白,陈胜,吴广这两个乡野之徒,是如何引起陛下之杀心。 不过既然陛下要他们死,那这世间便无人可以救他们。 要怪,就怪自己命中注定吧! 天威不可犯,触之必死也。 扶苏在下面听的满头雾水,他根本就不知道父皇到底再干什么? 那陈胜吴广又是何许人? 带着满心疑惑,扶苏忍不住问道:“父王,陈胜,吴广所犯何罪?” “大逆不道,十恶不赦之罪。” 嬴政看了一眼扶苏,没有丝毫犹豫道。 “可儿臣听父皇之言,这两人不过是乡野之徒,怎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?” 扶苏继续追问道。 “朕不会滥杀无辜。” 嬴政冷着脸,沉声道。 “儿臣明白了。” 扶苏当即道,对父皇他很了解,虽然父皇杀伐果决,但从未乱杀无辜。 “朕一统天下之时,为安天下民心,不愿枉造杀孽。六国余孽一律豁免其罪,凡臣服大秦者皆不追究。” “高爵厚禄,以礼待之。置故国离宫别苑,宫台楼阁于咸阳,锦衣玉食,恩泽福禄。” “然朕之仁慈,并未感化他们。这些肮脏龌龊之徒,心怀不满,躲在阴暗的角落里,窥视朕之天下。” “他们心中怀念曾经呼风唤雨,高高在上的权势,伺机蠢蠢待动,朕这是给他们机会。” “帝国大一统四载有余,很多人得意忘形,莺歌燕舞,极尽奢侈,鱼肉乡里。六国之地,虽为秦地,却非秦人治理。” “时间太久了,久到那些人都快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。他们大权在握,权倾一方,将朝廷给他们的治理辖地,都快当做自家的后院了。” “六国余孽异动,天下风云骤起,那些朝廷的墙头草,也会为了自家谋求最大的利益。” “大秦若要全力对外用兵,这些人就是最大的变数与障碍。只要扫平这些不安定因素,一劳永逸,大秦百年之内再无内忧矣。” “解决了他们,大秦才算真正可以休兵养民,解甲以归田。只需保留少部分精锐之师,防御西北之胡狄即可。” “不谋万世者,不足谋一时。不谋全局者,不足谋一域。百年之内,朕希望大秦四方再无诸夷。” 嬴政气吞山河,傲然道。 “陛下圣明。” “父皇圣明。” 赵忠与扶苏异口同声道。 嬴政站了起来,看着扶苏道:“随朕来。” 走下高台,带着扶苏,嬴政朝着大殿右侧走去。 扶苏满腹疑窦,但既然父皇之意,他也只能耐心紧随。 嬴政从大殿的石柱上取下一柄火炬,然后照亮有些昏暗的右壁石墙。 “父皇这是?” 扶苏接着烛光吃惊的看着墙壁上的画卷,惊诧道。 “自夏禹铸九鼎,镇九州气运,中原地不过数千里。” “商周以来逐四夷,扩沃土千里。虽有所获,然政令难通下辖之地,诸侯盖以私欲而兵戈以四起。” “大秦立国近六百年,历代先祖固有平庸之君,然江山即倒,山河将碎,亦有力挽社稷狂澜之雄主,重整山河,再塑乾坤。” “六国之亡,衰于将相离心,君臣夺利。大秦之兴,盛于同仇敌忾,举国一心。” “自曾祖行蚕食之策,励精图治五十载,大秦王者气象亦显。天下九州,秦占半壁。” “长平之战,秦国虽胜,却是惨胜。” “邯郸之战,更是大败而归,引得六国合力讨秦,险些葬送大秦之基业。” “朕继承大秦王位,时刻铭记先祖大愿,秦人矢志。终一统天下,横扫六合。” “今大秦南北纵横万里,东西横跨六千余地,辖境之民千万户,执戟之士数百万。” “自商君变法,弱贵胄,强王权,行严律,正劣行。功必赏,过立罚。大秦自屹立西方,睥睨山东六国之日,便不是靠权贵辅佐而亡诸侯。” “大秦摒弃古制,将刑不上大夫,贫家之民无以出仕的糟糠,扫入历史尘埃之中。不以出身论英雄,唯以功勋定尊卑。” “至此,国有战,民必征。将奋勇,士搏命。山东六国无不望而生畏,惧秦之勇,畏秦之威,肝胆俱裂。” “齐,楚,燕,赵,魏,韩,秦征战数百年,富魏齐,悍燕赵,丰韩楚,终归尘埃。” “山东六国百年贵族,如过江之鲫,数不胜数。千年豪族,若千层之台,根基深厚,始终屹立不倒。” “大秦自先祖孝公起始,百战之将,一世荣光。安国之相,一朝恩宠。爵无封地,位无世袭。无根之萍,无以起垒。” “王蒙之荣宠,恩于世代之良将。若无功勋,百年衰亡。军中将领多以贫民立功擢为将,他们便是大秦万世不朽之基。” “帝国律令不崩,君王威信无失,纵有乱臣贼子,这军中千千万万贫苦寒门出身之士,便是大秦最坚定的拥护者。” “你可明白?” 嬴政目光望着大秦帝国的版图,耐心传授,字字珠玑,对扶苏良苦用心道。 扶苏的内心犹如掀起了滔天巨浪,他虽对天下形式,帝国之局势有所看法。但听到父皇清晰透彻的纵观全局之谈,他的内心仿佛被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。 “父皇,儿臣明白了。” 扶苏郑重的点了点头,更加尊敬道。 “苏儿,你要记住,为君王者,这世间除了你自己,没有人值得你去信任。” 嬴政拍了拍扶苏的肩膀,纵然铁血君王,胸中亦有舔犊柔情。 “父皇,不是说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吗?若无人可信,岂不是无人可用?” 扶苏眼神露出疑惑之色,有些费解道。 “这等荒谬之言,听听即可,无需放在心上。” “这世间啊!人皆有弱点可循,为君王者,知人善用。明人心,识俊杰,收为己用即可。” “就好似李斯恋权,冯去疾好色,蒙恬惜名,王翦爱财一般。为君御下,投其所好,过多则示弱,过少则寡恩。” 嬴政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,对于朝廷重臣的性格似乎了如指掌。 “儿臣听闻王老将军,为人节俭奉公,仗义疏财,虽好蝇头小利,却晓深明大义。” 扶苏仔细领悟了一番父皇之言,然后举出一个反例道。 “苏儿,你错了。不要被世间表象所迷惑。你看到的只是王翦想让你看到的假象而已,我们这位王老将军一生既不贪财好色,亦非恋功慕名之徒。” 嬴政笑了笑,指正道。 “那依父皇所言?王老将军并无弱点,何以投其所好,为己所用?” 扶苏十分诧异道。 嬴政露出追忆之色,灭楚之时,李信冒进以致兵败,自己不得不自降颜面,请王翦出山。 这老狐狸深知楚国地大物博,虽衰弱许久,然哀国之兵,必奋其勇。 生性谨慎,生怕兵败获罪,再三推辞的景象不由浮现脑海。 “王翦惜命。” 嬴政不由莞尔一笑,嘴角上扬,似乎想到了十分有趣的回忆。 “咳咳……” 扶苏当即傻了,什么? 自己听错了吗? 王翦老将军征战沙场一生,立下无数战功,竟然是贪生怕死之辈? 这怎么听,都有点滑稽可笑。 但这话既然从父皇口中说出,倒也值得推敲一二。 “苏儿不信?” 嬴政自然将扶苏的神色尽收眼底,笑着道。 “父皇,不是儿臣不信,只是王翦老将军征战一生,实在有点让人难以置信。” 扶苏十分委婉,他内心自然是半信半疑,却又不敢拂了父皇的面子。 “王翦虽有将才,一生固然战功彪炳,但多是以众敌寡,以强击弱。以大秦之兴盛,耗六国之衰邦,施疲敌之计,行缓兵之策。待哀兵之气尽散,起举国之师,一战定乾坤,焉有不胜之理也。” 嬴政十分理性,洞若观火,深彻人心道。 听父皇这么一分析,扶苏眼神一亮,似乎十分有理,于是道:“父皇圣明,儿臣不及也。” “苏儿,这十万里大好河山,尽在此处。为大秦江山社稷计,为华夏子孙万世计。” “身为国君,若不能扩土开疆,上愧对列祖列宗,历代先贤。” “身为华夏领袖,若不能制夷兴族,下愧黎民苍生,族人同袍。” 嬴政背对着扶苏,看着石壁上的蓝星版图,目光炯炯有神道。 扶苏沉默下来,内心沉重无比,望着父皇的背影,他那高大伟岸的身形,黑色秀发,不知何时以染上丝丝银霜。 “儿臣,谨记父皇教诲。” 扶苏对着嬴政的背影,躬身一拜道。 “有生之年,父皇若不能完成此宏图大愿,百年之后,无颜面对祖宗先贤。苏儿,你会继承父皇之遗志,完成这个福泽华夏万古之伟愿吗?” 嬴政叹了一口气,身形显得更加落寞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