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九章 新生-《错枕眠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我们相谈甚欢,立时成了忘年交。

    三天之后,我自觉休养够了,立刻加入了水婶的劳作中,织鱼网,晒闲鱼什么的,左不过是坐着就能做的活计,水婶却次次都催促我回屋休息,再说就是累到孩子得不偿失。

    天地良心,才三个月,根本不显怀啊,从前的恶心孕吐这几日也再没出现过——果然我是个劳作命,享不了那“紫禁城”的大福气。

    在我一再相求下,水婶终于愿意让我加入她“织网”的活计里了——在水婶眼里,织网比晒闲鱼重要多了,毕竟闲鱼要到外头辛苦的叫卖,而织的鱼网,除了水伯自己个儿打鱼用的以外,余下的会有岛外的小商贩来挨家挨户真金白银的收货,小商贩还有另外的身份,就是小邮差——因岛上许多外来户不是举家迁来的,时常也会写家书送去老家,就给商贩一些佣金让他们往外带信。

    小商贩见钱眼开,却也是守信义情份的,无论做什么,都很尽心,收网更是好货给好价,因此,在小岛上糊口还算容易。

    就这样,我们“一家三口”过上了男劳力入海,女劳力料理家事的平凡生活。

    大约幸福的时光总是容易溜走的,不知不觉中,我已然赖在水伯水婶家半月有余,他们从不问我什么时候出岛,甚至有些避而不谈。

    我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了去,水婶终于忍不住同我秉烛夜聊起来。

    “赵姑娘…我原不想提这些,但……长久以往也不是个办法,生死不论,你终究得去寻一寻你的家人……你…你得出岛去……”水婶说着红了眼眶,“我从前想着,你的家人若安好总会寻来,可这么些时日过去了,无外人登岛,你水伯去了岛外的市场也总不忘替你打听,可仍然没有半分消息——他们怕…怕是凶多吉少了……”

    那你想多了,“我的家人”若身有不测,那是要昭告天下的大事……

    我正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应付过去,水婶的眼泪就发作了,“当年我的儿子儿媳……也是被水贼所害,直找了半个月才找到他们的尸身……泡在水里的模样……我…我一辈子也忘不掉,我不……不想你受这样的磨难,但你身体眼看着强壮了些,我又不得不催你去,只怕再久下去…尸身也…入了鱼腹……”

    引起水婶的伤心事,我表示很难过,语言此时是最苍白不过的,于是我只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,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,试图给她一些安慰,但她抽动的肩背又告诉我,这些微不足道的温暖对她的丧子之痛毫无治愈效果。

    但好在,她瘫软的身子我撑住了。

    从这晚以后,水婶旧觞添新殇,我成了水婶的心病,她看我一眼就想起了我那丧身大海的“家人”,转而想到自己被水贼杀害的儿子儿媳,然后就开始以泪洗面。

    我更头疼。

    我一身两命,实在没有去处,但不能由于我的到来,让人家原本能相携活到九十九的老俩儿因难过哀痛短命二三十年吧。

    我陷入了两难境地。

    我正琢磨着去处,水伯回来了——他去岛外的市场买卖时总要比去打鱼回来得早些。

    可今日,回得尤其早。

    手里还挽了个白布扭的大白花。

    我心生不测——该不是替我为我“家人”购置的吧……

    我猜疑着,未敢多话,倒是水婶上前问候起来,“今日如何回得这么早?往常做好饭也还要等个一时三刻,今日饭点还没到……”

    “今儿外头细雨连连,市场上人无几何,便早些回来了——”

    水伯抖着斗笠蓑衣答复着。

    我识趣儿的上前帮水婶一起归置着水伯采买回来的吃食。

    “这白花是?”水婶将水伯胳膊上的东西一并接过来才又问道。
    第(2/3)页